散文:人市

在这座城市的几个固定地点街道旁的空地上，每天早上，都会汇聚着从四面八方不约而同赶来等活、找活、寻活、揽活的一大群人。找活的人自称是到”人市”上打短工挣几个下苦钱，找人干活的人会说是去”人市”雇几个劳力，彼此都自自然然地把这个下苦人在城里短暂立足的地方简单通俗地叫作”人市”。

“人市”人气旺，很热闹，来的大多都是附近村庄的农民。天刚蒙蒙亮，自行车、电动车、摩托车上绑着铁锨、大锤等工具，一溜一窜便冒了出来，最热闹时段能有几百人。瓦工、木工、水暖、装卸、砸墙掏洞、电锤打眼、管道疏通、拉圾清运……凡是技术要求不怎么高的苦力活，都能在这儿找到劳力。

灰蒙蒙的脸庞、脏兮兮的衣裳、黑黝黝的胳膊，糙粗粗的双手是他们的代表装扮，吵吵嚷嚷、乱乱糟糟的气氛中，每一双眼睛都痴痴地盯着从跟前路过的行人，只要有人停住脚步喊一嗓子要雇人，立马会一窝蜂地拥上去，极尽讨好地围着自我推介。双方依据所要干活的轻重难易和总量时间谈妥价格，口头协议成交，随即结伴离开，一天的生计算是才有了着落。

没等到活的人继续留在”人市”上转悠。道牙旁、树荫下、草坪里、栏杆上，横七竖八都是人，有的谝闲聊天，有的下棋打牌，有的席地落坐，有的蒙眼打盹，在养精蓄锐中期盼着需要雇人的主家出现。

“人市”是消愁解闷的场所。一盒猴王纸烟掏出来，周围的人每人发一根，对住打火机的火苗围一圈点着深吸一口，烟雾缭绕间变得更加热闹起来，上至三皇五帝，下到黎民百姓，世界政局、国家大事、上学就业、务弄庄稼、柴米油盐……毫无顾忌、信马由缰、手足舞蹈地高谈阔论，一个议题能津津有味地争执半天。

很快干完一趟活的人，不由自主还是回到”人市”来。挤到人堆里急忙汇报主家给的工钱数，运气好些的遇到主家厚道实诚，把下苦力的人不低眼下看，泡茶递烟甚或管了一顿饱饭，兴高采烈地把主家能夸赞半晌。也会碰到一些主家待人刻薄，盛气凌人冷冰冰地指手画脚，活干完了，结帐付钱得等上几个钟头。

“人市”上揽活凭运气，有时候几天都等不到活干，只能静静傻等着，但每天依然早早地来，其中不乏城乡结合部卖了地的有钱人和城里的下岗工人。用他们的话说:灵人快马是天生的，咱没有写文章造火箭的本事，身上却同样有双手、双肩、双腿，就要凭力气干活动弹;到”人市”上找活干的人，都靠力气吃饭，人人平等，不分富贵贫贱;干一天活当场结一天帐，落个干脆零干，有事了忙事，没事就来，自由自在;人要是闲着比死了都难受，游手好闲，吊儿郎当，无所事事，等着拿救济，那是混吃等死，根本没有丝毫生活的一点尊严和意义。

有了这几段话，街道边的”人市”就应该得到关注和理解，在”人市”里谋生的人更值得尊重和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