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娃不太爱干地里的活,却乐于饲弄牲畜。
生产队的大黑驾辕骡子多少人想使唤住都被剔开,唯赖娃在骡子的脖颈部抱住捏弄了几下,骡子便乖顺地任赖娃摆治。
赖娃爱吃纸烟,遇到杀猪或给人捏骨治疗时便换成黑卷烟,一双布鞋跟部很少扣上,习惯于用脚指系搭着鞋梢,走路时鞋底与脚掌相互拍打,很远就听到响声。
农闲时间,赖娃就圪殧在门口石礅上,东张西望,养精蓄锐,偶而也熟睡打鼾。
赖娃会杀猪和捏骨两门手艺,但总乐意别人称他为”捏骨匠”。
赖娃学杀猪早,懂得窍门,技艺高超,独自一人行进间便可把疯跑的肥猪放倒并一刀毙命,行内称”杀跑猪”。
把猪置于开水锅汤完脱毛后,就上了架子,这时赖娃要在猪肚子上戳一小口,嘴爬上去用舌头和手指顶住开始有节奏地换气吹猪,一边使劲吹,一边用杆杖敲打,直至猪浑身肿胀起来才开始彻底清除杂毛,这样杀出的肉干净整洁。

赖娃给人割肉称重几乎差不到半两,猪圈里的猪正跑着他能凭眼力估摸出分量。
县肉联厂经常也叫赖娃帮忙,多少能给他一些收入,捞一些外快。
那年队上的大黑骡子意外跌伤死后,赖娃含着泪对骡子进行宰割,把肉按队上的户数分好,将骡子皮连同骨头架郑重地刨土掩埋掉。
他没吃骡子肉,说是不忍心,也是行规。
杀猪多了,赖娃就研究猪身上的构造特点。他也识些字,看懂了些书,便先开始给牲畜治疗。
队上的一头”叫驴”后腿崴伤,走路一瘸一跛,赖娃在几个小伙帮助下使尽全力将腿抱起,来回撤搬几下便能拉套使唤。
慢慢地谁家大人娃娃不小心崴脚了,脱臼了,都来找他。
赖娃就讲,人畜一理,构造基本一样。便叼上卷烟开始捏摸,边摸边说笑,分散注意力,待伤者放松警惕,便猛然用力,四两拔千斤,大多就当下痊愈。
赖娃不提倡用西药,无论是骨伤还是皮外伤,他都叮嘱碾压些面面黄土撒上并反复揉搓,果然效果很好。

他常说,其实人身上的零件没那么金贵,黄土能长出庄稼供人充饥,就可以治百病,养人着哩!
我总认为赖娃杀猪更专业老道,但他能在杀猪过程中留意观察、潜心研究,成就了一位济世救人、宽厚仁慈的”捏骨匠”。
赖娃后来很少再亲自杀猪,逢年过节村里有杀猪的场合,赖娃还是脚指尖系搭着鞋梢,双手背起”叭嗒、叭嗒”地踱着方步来看热闹。
听到赖娃的咳嗽声, 就有人热情地嚷嚷:”捏骨匠来咧!”正围陇的人群立即会闪开一条缝隙。
赖娃笑眯眯站在中间也不说话,喜滋滋接过递来的纸烟点着,津津有味地看着。
赖娃特别在意”捏骨匠”这一称谓,谁要敢说他是一杀猪的屠户,他就瞪大眼睛跟谁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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