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推荐:胖大嫂

胖大嫂确实胖,身材肥壮,五大三粗,敦实有劲。跟着装修队当小工,搬砖提水拌料,来来回回把楼板震得嗵嗵地响,活干得倒窍利落而且干练到位。胖大嫂嗓门大,和瓦工师傅交流起来像是两口子闹事吵架,要是一句话惹得笑出声来,那爽朗的笑声能把房顶掀翻。

刚刚满五十岁的年纪,胖大嫂就说她老了,活得不像个女人,像样的衣服没有几件,更谈不上描眉化妆。早上五点起床,给长期有病的丈夫做好早饭,自己随便刨上几口,包里塞个冷馍,不管刮风下雨,骑着电动车就奔城里的装修工地,脚不离地就要干上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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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大嫂话多,爱说。她说,娘家有不如自家有,老汉有不如自己有,儿女们有也不如自己的兜里有。不偷、不抢、不骗、不寻野汉、不低三下四地乞求别人可怜接济,凭自己的力气下苦挣点钱,用起来有理气长,方便朗然。

胖大嫂爱骂,只要是提起丈夫,就一声接一声地怒骂。她说她年轻时候也是漂亮俊秀,和丈夫在南方打工相识,硬是让死老汉的花言巧语把她这个陕南女子骗到关中的土塬上。啥啥彩礼没给一分钱就怱怱忙忙地结了婚。旱塬缺水,庄稼收成不好,当初指望着天天能吃白馍油辣子的日子,就没享受过几天。跟着挨球的死老汉在砖厂给人家倒砖装窑,没黑没明地黑水汗流,到年底也落不下几个钱。钱没挣下,挨球的死老汉天天喊着要娃哩,要给他先人传宗接代哩!头胎不争气地生下个女子,挨球的死老汉不答应,非得要个男娃,硬着头皮就又生,一撇腿一个,给挨球的死老汉连着就生了两个男娃。到现在,女子出嫁了,剩下两个男娃可咋办呀?房子没修盖好,娃也没念下书,谁家的女子也不能不要彩礼给咱娃做媳妇哩。屋漏偏逢连阴雨,挨球的死老汉不争气,倒了血霉咧,四十来岁就成了药罐罐,我辛辛苦苦弄下几个钱,都送了医院咧!更可气的是,挨球的死老汉失去了记忆,庄稼活也干不动了。挨球的成天寻死觅活,我还要时常给他宽心劝导。既然当初瞎了眼,鬼迷心窍地嫁给他,娃娃生下一摊摊,就不能说撂下不管的话,再难都得撑起这个家。人养个猫呀狗呀,时间长了都有感情了,何况是娃娃们的爸!我下决心不能让我娃没爸,哪怕是挣死累死,活活受寡,我都要让娃娃们觉得他们父母双全,有一个浑浑全全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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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装修队的小工,好些都是女的。每天早起七点上班,晚上七点下班,中间有大约一个小时的午饭时间,全天连轴转,工钱不到一百五十元。活不是天天都有,一个月能干上二十天就算很有运气了,而且干活不敢有丝毫的偷懒耍奸,遇上瓦工师傅脾气温和还好些,遇上暴躁挑剔的师傅,挨训受气就成家常便饭了。胖大嫂说她得咬着牙坚持干,她得给儿子娶媳妇攒钱,她得给老汉看病买药攒钱,她得给自己和老汉以后的养老攒钱……她说她现在还干得动,她要责无旁贷地撑起家里这片天。

胖大嫂一边干活一边继续恼羞成怒地骂她挨球的死老汉,半晌停歇不下来……骂到最后又咳声叹气地说,挨球的死老汉是娃娃的爸嘛,又不是个啥玩物,说扔就能随手扔了,她要硬撑着学着给老汉调养修复,这是她在这个家里的责任!她说,死老汉虽然失忆了,啥也记不下,连他自己多少岁数都记不下,但能准确地记住她的生日,能准确地记住娃娃们的生日!每天收工下班,死老汉能准时准点给她把饭做好,坐在大门口眼巴巴盯着村外等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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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记述这位令人尊重赞许的胖大嫂,为一个合适的题目苦思冥想了几天。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以“女汉子”为题较为妥切。胖大嫂是位“女汉子”,是位好妻子,是位好母亲,更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好女人。我写她,就是想由衷地竖起大拇指,真诚地为给她这位坚韧顽强、不屈不饶、心地善良的“女汉子”点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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