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点菜

平生第一次进县城的食堂点菜吃饭，那是小时候的事了。那天随父亲赶早用架子车拉着养了一年多的肥猪去食品公司交猪，排队、验膘、过磅、开票、结算、领款，一整套流程走完，父亲好不容易捏着一叠钞票才从人堆里挤出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走！下一次馆子点一个菜！美美实实吃上一顿！”父亲说出的这句气宇轩昂斩钉截截的话，似乎已经酝酿了好久，也憋了好久，终于满怀豪情有底气地释放出来了。

国营第二食堂距离食品公司不远，拐两个弯就到了。将架子车在偏僻处放好，用绊绳在电线杆子上拴牢，蹑手蹑脚东张西望地尾随父亲推门进入食堂大厅。大厅的人稀稀疏疏，刚进门就是卖票的办公桌台，桌台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块小黑板，小黑板上用粉笔写着一串菜名。盛气凌人的服务员头也不抬地嚷嚷：“吃啥？快点！缴钱！买票！”“一个呼肉蒸碗！”父亲不加思索地随口报出了我早就垂涎欲滴的菜名。他点的这道菜，显然是深思熟虑了好长时间。

胖厨师哈着气从蒸笼里取出呼肉蒸碗，麻利娴熟地翻扣在盘子中，随手递到父亲手中。父亲将热腾腾香喷喷的呼肉蒸碗郑重地放置于方桌正中，从怀里掏出从家里带来的蒸馍，先把两个馍各自掰开，将两片肉分别夹在馍中间，用小手帕包裹好，然后才对我微笑着示意动筷子吃饭。

那顿饭很香，几乎是狼吞虎咽下去的，盘子底上半点油腥都没剩下。这是我随父亲有尊严地点的第一次菜，那道菜品的色泽香味和饭桌周围的一系列人物场景，在后来的几十年里，每当下馆子上酒桌或者看到听到别人如何样胡吃海喝时，都能清清晰晰不由自主地回味呈现出来，至今记忆犹新。

对于现在的人来讲，下馆子点菜吃饭已成常态。简简单单有真对性目的性地点几样可口的饭菜，吃饱吃好吃光吃净吃出滋味营养，就足矣。点菜吃饭，没必要浪费！再想想父辈们艰辛岁月的过去，更不能也不敢铺张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