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的旧书摊摆在集市的十字路口，一本一本很有规则地整整齐齐码放着，科普、文学、书画、农时皇历、辅导教材，就这几类，跟集赶会的路人一目了然。破旧的架子车停在书摊后，车上放一音箱，播放着熟悉激昂的秦腔戏曲，遇到行人驻足观望，老汉立刻停住哼唱，不厌其烦地逐个推介，简要叙述每本书的内容。不论行人买与不买，老汉都面带微笑，态度和蔼慈祥。
老汉说他一辈子爱文艺爱文化，爱唱戏爱看书。七十好几岁了，腿脚不灵便，爬高走低不行了，就从废品收购站搜寻下这些书，摆个旧书摊，逢集能赚个十块二十的，只当是止心慌哩！老汉说书是教化育人的，弄来的旧书他要抽空一页一页地翻阅，一来自己学习，二来把关审核。他怕卖出去的旧书里存在淫秽色情和装神弄鬼的不健康内容，对社会特别是对青少年造成不良影响！他说，亏人害人的买卖不能做，昧了良心的钱财不能挣！
卖旱烟的老汉烟瘾大，一锅接一锅地摁满烟锅，青兰色的烟雾弥漫在胸前。一大塑料袋子旱烟堆在老汉面前，旁边是一小袋子旱烟种籽。旱烟十三块钱一斤，老汉称烟时，双手颤得厉害，浑身都在抖，眼睛迷着盯住秤杆，确认称好了，在交给买主前，顺手还要再抓一大把，塞进塑料袋，同时捏一撮烟籽交到买主手中。他说吃旱烟的人都是些和他一样的没钱没势的惜惶人，一斤旱烟就能过一个月的烟瘾。他害怕他人老眼花，盯不准秤星星，所以秤尽量称旺些，再加进去一把，保证把份量给足给够。顺手再给些烟籽，买主房前屋后找点闲地种些，来年就不用再花钱买旱烟了。
老汉说他摆摊是放羊娃拾酸枣，捎带着跟会看人经世事哩，自产自销的东西能拾几个钱是几个钱。他说秤上不能短人，坑人亏人的买卖坚决不能做，昧了良心的钱财坚决不能挣！
铁木业社门市部的老汉正在里边哐哐珰珰地用铁皮卷制水桶，门口有一砂轮机，来时手提的家里的一把切菜刀想磨一下，就问老汉是否可行，老汉先是爽快答应，并报出五元的工价。我把菜刀捧到老汉面前，他只瞅了一眼，见是新式钢菜刀，便回绝了我。他说现在的菜刀不同于过去的老式铁菜刀，砂轮打磨时轻重掌控不好，后期使用起来可能会更钝，他建议三五块钱买块磨刀石，又比划着磨刀的姿势和要领教我。现成的砂轮机闲摆着，估计老汉用不了几分钟，几乎不用多少成本就能挣到五块钱，但他固执地没有这么做。
我与老汉开玩笑，说他完全可以将我这个不懂磨刀技巧的外地人打发走。老汉平静地说，任何人都不笨，灵醒过来，只是个时间长短的事。等到过上一段，刀钝得用不成了，再遭别人唾骂，就划不来了。他说，糊弄人的买卖他绝对不做，昧了良心的钱财他永远都不会挣！
跟了个集，结识了三个老汉，而且是三个好老汉。他们虽然衣着陈旧，皮肤粗糙，老了老了还在古老的集市上坚守着，用传统朴素的买卖原则和行事风格坚守着，三个老汉，的确是令人尊敬的好老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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