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的一个双休日,我们到大圆洞国家森林公园去登山、览春。我们出发得很早,那时天还没大亮,轻洒着丝丝春雨。路上车辆不多,我们的车轻快地向西南一路驶去。路上,雨歇,大阳初升。雨后春日的天空高阔而辽远,有几缕疏淡的云一会儿翔集,一会儿离散;雨洗春景,远山如黛,又仿佛被谁拉近到眼前,青葱滴翠,清晰如画;空气清新而爽洁,春的气息拂面迎来。近正午时,抵达,云层散去,太阳升到中天,阳光更加明媚,给大森林披上了一层美丽的金绡。
进森林的是一条沿峡谷铺设的石级路。走进峡谷,顿觉神清气爽,心情舒畅。同行有几个女大学生,有一个对我说,这里的森林覆盖率高达95.4%,空气清新,氧气充足,作用于人的呼吸系统、循环系统和神经系统,自然就会出现你说的心情舒畅的现象;另一个说,这里远离喧嚣,清零烦恼,真是一条忘忧谷。峡谷北面是雄奇险峙的峭壁,峻岩嶙峋。南面是陡缓起伏的山坡。坡上,高大挺拔的水杉绵延不绝,疏密有致,齐齐整整;它们排成多层多列、壮观美丽的杉林阵。株株杉树,3米以下是粗壮挺直的树干,以上皆是常绿深青的针叶冠,阳光楔下,地上便落红撒金,斑驳闪烁。还有许多我叫不出名的阔叶常青高大乔木都换上了春装,舒开了新叶。那叶上,不时有露珠滴落在我头上、肩上,凉沁沁、清润润的。石级路颇陡,铺路的条石和两边的泥土都是深赭红的,具明显的丹霞地貌特征。紧靠山路,在谷底,自西北高处俯向东南山脚,蜿蜒流淌着一条溪流。
这便是森林公园的山溪。
南方的山、南方的森林之眼是溪流,山之灵气也在溪流,她又是山林之心跳动的脉博。她感情最丰富,意志最坚定,活力最蓬勃,生机最灵动,歌声最美妙。只要读懂了她,听懂了她,就懂得了山和林的一切。
溪在谷底流,我在上旁走。我一路俯瞰,听她歌唱,同这山林的心灵对话。
在平缓宽阔地,她轻弄丝竹,浅吟低唱,宛若柳永、易安。但她不是真的在浅吟低唱,她在等待后面的兄弟姐妹到来,推动她再向前行,如此接续不断。

乱石穿空,坡陡涧深处,她对我说,你看,我从每一条石缝汹涌而出,从不犹豫,永不停歇,如此不舍昼夜,何愁不能削蚀、击碎这些顽石,冲破一切阻挡?
溯溪而上,在一个转弯的地方,我看见,有一棵枯萎倒伏的树干,斜搭在山溪的两岸,它的根一半还在土里,另一半槎岈支楞地指着蓝天,似有不甘,又象在诘问。溪边的竹丛俯身向它,似在同情,又象抚慰。许多藤蔓、水草缠结在那树干上,倒挂着,象一幅水帘。水流经过,轻阻一阻,就有一众水滴挂在帘上,在阳光下闪耀,立时又被冲刷下去,继续向前,新一众水滴又挂上去,又闪耀……。
再往上行,看见一处清浅的碧潭。一圈翠竹围裹护卫着她。潭边上展布着一丛一丛绿底白纹的虎耳草,一簇簇鸢尾花正向我点头。潭下没有游鱼细石,但阳光照着水面,潭水显得更加清洌、洁净。我蹲下身,喝一口山泉,沁入心房美如酒;再掬一捧潭水,洗一洗走热的脸,她纯洁无暇地吻着我的两颊,温柔地对我耳语:“我喜欢知我懂我的人。”
路旁有一块孤悬的巨石,爬满了苔藓和苍耳。石上长着一棵鹅掌楸,它的根虬结盘旋,抱紧整块巨石,努力地向地面的红土伸展。它长得并不好看,但仅是能在无壤的巨石上顽强地生存、生长,就是令人敬重的。而且,它还在贡献,我看见,它的须根正析出一颗颗的水滴,虽然微小,这水滴仍然渴望走进谷底的山溪。
终于看见了瀑布,她从势能累积到动能释放是那样的自然。她自山巅倾泻而下,其势雷霆万钧,声越黄钟大吕,而这还只是在春潮泛起,瀑初成势之时。她问我,苏(东坡)、辛(稼轩)见我当愧乎?
继续向上登攀,令人眼睛豁然一亮,精神一振的,是宽阔的大圆洞天鹅湖。白居易说的“春来江水绿如蓝”正是此时这山巅海子的水色,阳光洒在蓝晶晶的湖面上,金波闪动。此刻,我又想起法国音乐家圣桑那著名的《天鹅》钢琴曲:“静悄悄湖面上春光照……”多么静谧、美丽、优雅。
山谚: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高,但前提是山多高林多密。这森林公园布满全山的维管束植物,它们的树干、枝叶、根系贮藏着大量洁净的水,万众一心地吸纳、蓄集、释放、调节。这就是山溪不竭的源泉。
太阳西斜,返程。我再度深情地凝望山溪,聆听她的春的歌唱。她淙淙、哗哗、潺潺地唱着,我心中又响起捷克音乐家斯美塔那《我的祖国》交响组曲,那段描写山溪的主题,恰好正为山溪的春之歌伴奏。我听得懂山溪唱的歌:我们憧憬长江,向往大海,终究去到大洋。我们蓬勃的生的乐趣、我们生命的意义全在路上,而不在于抵达。所以,我们感谢沿途的障碍和险阻,正是它作为对立方的参与,才使我们创造了丰富多彩的生活……
再见,我的山溪;谢谢,你的春歌;再见,我会再来。
春日去森林公园腹成,今日录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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